赵衿点了点头,捧起铜炉子准备走了,起身忍不住又问道:“去了长安,我能蹴鞠吗?刀。”

  “我不管你,那是你的事。”

  赵衿走了几步,又想起一事,却是转过头,向李瑕行了一礼。

  她神情既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,只有释然。

  “陛下万福,民女告退。”

  李瑕犹坐在那里看着赵衿的身影走过小径。

  他素来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,天下必然有很多人的命运已偏离了原来的轨迹。

  唯独有一点点遗憾的是太多太多人在青史上都是籍籍无名,只有少数几个人能让李瑕具体地说出他们的命运因自己而变好了,具体变好在哪里。

  比如张珏,比如李曾伯。李瑕虽然不清楚他们原本是怎样的命运,但能很清晰地确定因为自己,他们实现了抱负。

  昨天夜里,他坐在福儿他娘的家里,一直在想的是,若没有自己,这个老妇人的儿子会死吗?也许原本的时空里,元军南下是兵不血刃取了江陵。

  这种不确定才是最消磨情绪的。

  今夜他却可以确定赵衿因他而过得更好了,毕竟赵氏之女生在亡国之际原本又能过得多好呢。

  相比于芸芸众生,赵衿并不重要。只不过是这种具体、明确、清晰的改变偶尔能抚慰他的情绪而已。

  至于对于当皇帝这件事,他开始自信起来。

  “对了。”

  小径那边的赵衿回过头来,问道:“你麾下是不是有个将领叫陆小酉啊?就是那时候送王翠回去的那个……”如今还敢用“喂”来喊李瑕的人已不多了,他一听便知是谁,回头一看,果然见赵衿站在廊下。

  二月中旬春寒料峭,她手里虽抱了个铜炉子,两颊和鼻尖却还是冻得有些红,似乎在这站了一会了。

  “喂,你过来。”

  李瑕没过去,但也没走开,问道:“有事?”

  赵衿只好抱着铜炉子小跑到他面前,道:“早上我看到你了,你去小巷子里探视百姓了吗?刀。”

  “嗯,别说出去。”

  “这么说来,你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?”

  “你不是说我不配当皇帝,是卑鄙无耻的山贼头子吗?”李瑕随口应道,似乎觉得山贼头子更轻松些。

  “还挺记仇。”

  赵衿侧过头往某个方向看了好一会,似乎透过院墙又看到了江陵城中那些尸体,那些梗在心头的压抑、恐惧,以及她对于这乱世的感触,各种情绪杂乱如麻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

  “其实我都懂的,我赵氏享国三百余年,国祚将倾。我可不是事后诸葛亮才这么说的,你知道前几年有人在宫门上写下‘阎马丁当、国势将亡’吗?刀。”

  李瑕当然知道,那是他第一次去临安之时,临安城正因为这一句话而闹得满城风雨。

  似乎也正是由那一年起,川蜀战云再起,宋朝堂上党争趋于激烈……如同拉开了亡国的序幕一般。

  若从后世来看,正是那一年闻云孙、陆秀夫入仕,像是来陪宋王朝走完最后一程。而就在当世,又何尝没有人早早就预见到这“国势将亡”0。

  “是你写的?”

  “不是我,那时候我才多大啊,是舅舅写的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李瑕当时便知道那是贾似道找人写的。

  赵衿悠悠叹了一口气,道:“我昨夜进了江陵看到那许多尸体,就在想端平入洛之后是怎样,若没有你们这些边军浴血奋战又会怎样。祖宗基业交到你们手里,就当是太祖皇帝从柴家拿的又给了出去,总好过亡在外寇手里,总好过万一再有一次靖康之变。总之,谁当皇帝对天下人好,我看得出来。”

  这一番话说完,她似乎有些泄气,且显出了失落之态。

  孪瑕却是道:“倒不必这样你大可还骂我是乱臣贼子。”

  “我是骂了你,那我生为赵氏之女不骂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。”

  赵衿话到后来,声音渐轻,显露出了她的忧郁。

  她知道阎容关心她,不愿在阎容面前表现出悲伤难过的样子来。可寄人篱下,每日听她们都是在谈论李瑕,她想要显得活泼些,结果却笨拙地弄成了这样。

  “无妨。”李瑕道:“偶尔有人不当我是皇帝也好,反正你也无足轻重。”

  “哼。但该承认的我得承认。”赵衿抬头看向李瑕眼神渐渐郑重起来,煞有其事地又说道:“你是一个明君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赵衿更为认真,道:“我是以大宋理宗皇帝之女的身份与你说的,比起如今坐在临安皇位上的赵襻,我更有资格代赵氏承诺你的帝号。”

  李瑕听了微微一愣。

  赵衿顿时便失去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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