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遨游洒然笑道:“也好。省得老夫白费功夫一场。”
那个苍老嗓音又拆台一句,“怎么不说省得瞧见徒子徒孙们在灵堂祭奠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。”
丁遨游笑呵呵道:“那就一并省了。”
如果不是隐官搅局,成了战场唯一的变数。相信浩然这边只会吃亏更多,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,而是输得毫无意义。
罗国钰以心声说道:“高础,你等下跟随黄莽一起撤离战场。”
高础默不作声,摇摇头。
罗国钰继续说道:“我会下达一道军令,要求你必须离开此地。”
高础蓦然眼红,“罗国钰,你不要侮辱人!”
罗国钰淡然说道:“你应该很清楚,我并不是在侮辱你,不曾将你视为临阵退缩之辈。而是我知道高础如果今天死在这里,将来我们浩然就要在战场死更多的人。我知道,你更该知道。”
高础擅长精思,她能够将心中观想之物转为真实。
“纸上谈兵”,一向是贬义的说法,但是在高础这边,却是她的天赋异禀。
也难怪中土神洲的兵家武庙,一直想要让高础去那边精深此道造诣,不必急于赶赴战场。
只不过这种本命神通,修习起来门槛很高,施展起来更是禁忌重重,高础付出的代价,与她“点兵点将”的规模挂钩。
她如今才是金丹,毕竟道力有限。但是等她成为元婴,上五境……高础之于战场,只会越来越关键,她甚至有机会成为一场惨烈大战的胜负手。
两座天下的硬碰硬,蛮荒需要更多的雨笼们。
浩然同样需要类似高础这样的“棋局无理手”。
高础无法反驳这位君子的理由,她神色黯然,只是心中空落落的。
罗国钰微笑道:“打仗嘛,总会死人的。今天可以是横渠书院的罗国钰,将来某天说不定就是也成为书院君子的高础了。但是,你至少今天不能死,必须晚点死。最好是不用死。”
高础默然。
陈平安缩地山河,提剑来到原先一根大纛矗立之地,一剑随意斩开那座远古雷部别院旧址的层层禁制,将那铁枪从阵法中拽出,伸手抹掉上边的残余道法,再使劲一挥袖子,远远抛向山巅那边,物归原主。
铁枪破空,有风雷声。
好像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的“新隐官”,站在本该是主将军帐所在的妖族大军腹地,附近妖族急忙避让,急哄哄撤退。
朱厌大骂一句“倒行逆施之徒”,拎起长棍,一棍朝那去若箭矢的铁枪挥出。
剑光又起,将那长棍砸出的罡气撞碎。
朱厌一击不成,并未急于下场与那小子放对。
这头搬山之属的老祖宗,瞥了眼对面那座大门的新妆,见她还在秘密布阵,便收回长棍。
山巅,郭金仙赶忙探臂,伸手去接那杆铁枪,临近此山之时,长枪速度已经放缓许多,等到郭金仙五指抓住枪杆,身形仍是后退数步,这位远游境武夫蓦然满脸涨红,闷喝一声,这才停下脚步。他心中惊骇,好大劲道,长枪差点脱手。
郭金仙接住长枪之时,便有一个温醇嗓音响起,说了两句话。
第一句话,“连本带利归还郭将军。”
分明是那女冠试图将铁枪摧毁,只因为半途而废,反而变作了一场提升品秩的炼化。
郭金仙大笑不已,隐官做事确实爽利!
第二句,“晚辈谢过皑皑洲丁真人救命之举。”
丁遨游心情激荡,抚须而笑,“隐官哪里需要丁某人救命。”
罗国钰笑着提醒道:“好像隐官听不见丁国师说了什么。”
丁遨游只是自顾自乐呵,同道中人,会心不远。
青年皇帝心中感叹不已,年轻隐官能有今日成就,绝不是一句“命好”或是“命硬”能够解释全部的。
也难怪丁遨游如此心中快意,“真人”一词,不是一种山上道友间的最大认可?
“皑皑洲”,不更是丁遨游心结所在?
一句话,便胜过面对面交谈的千言万语。
早年浩然道场如官场,各类庆典层出不穷,相互间花团锦簇的虚言矫饰,客套寒暄,都是人情往来,谁会当真。
但是谁会觉得当下还在敌军腹地的年轻隐官,是在跟丁遨游说什么客气话?
云纹王朝皇帝叶瀑,这次也跟随新王座新妆一起赶赴此地。
他身边站立着女子国师白刃,她腰间佩刀,是一位极为年轻的止境武夫。
王朝大几十万精锐,倾巢而出,都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悬空渡船上边了。
先前一拨剑修过境,途径京城,做派之低劣,行径之无耻,简直比做惯了强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