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。

  那个叫巴克斯的,据说和他关系很铁。

  议和地点设在兵营后面,法国人开的bj饭店。

  饭店被包场了,巴克斯出手阔气。

  时间定在中午。

  以上是赵传薪听来的。

  可以说除了赵传薪,所有人都被通知到位,安排的明明白白。

  本来赵传薪还想要明天先去邮电局给杨以德发个电报,问问情况,现在看来有人帮他铺好了路。

  翌日,京城天气晴。

  秋高气爽,遍地黄灿银杏叶子远观如绮罗,满街浮动,烂漫不可方物。

  乌鸦嘎嘎,在教堂上空盘旋。

  有刚搬到附近的殷实人家,就图此处街道干爽。

  桌椅,梳妆台,木板床,全是上好了大漆、雕刻着或松鼠葡萄或蝙蝠祥云或松鹤的雕花刻镂,以显示自己的财力。

  要三个人才能搬动的衣橱,也须得沾沾文气,刻着:云锦天孙织,霓裳月姊裁。

  没的说,贵气!

  有旗-人定时定点拎着鸟笼,来这附近瞧瞧有无热闹可看。

  却发现今天人格外多。

  “呦,拿了瓜子,怎地不吃?”

  “嗨,洋人地界,谁敢乱扔瓜子皮?”

  “也是这个理儿。不过,今儿都来凑什么热闹?”

  “嘿,要说今儿却是有件大事儿要发生。”

  “您说说!”

  “赵传薪,知道吗?”

  “这哪说的,赵屠夫,谁能不知道?老佛爷恨他恨的牙痒痒哩!”

  两人白话间,人更多了。

  而这才刚过早饭点。

  西装革履戴礼帽的赵传薪,就在人群里。

  手里还拎着一根昨晚上在酒楼顺走的洋人的文明杖。

  耳听得百姓闲言碎语、捕风捉影,脚下不停,围着bj饭店转了半圈,也没看见什么名堂。

  赵传薪拿手掌拍打掌心:“难道说,刀斧手都埋伏在了饭店里?”

  看着看着,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。

  高挑、丰满的身材,倔强的小眼神……不是丽贝卡·莱维还能是谁?

  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呢?

  鸽子、乌鸦、高耸的城墙、提鸟笼的八-旗、明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必须粉饰的很牛逼的做派、懒洋洋又骄傲和急匆匆又卑微的泾渭分明、大街上擦肩接踵的可能是某个大官儿、趾高气昂满身腥膻味的高鼻深目洋人……

  一个让人想定义又没法具体定义的地方。

  丽贝卡·莱维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。

  她脸上有殷殷期盼,有焦急,有情怯,有羞涩,分明个头高挑却还踮着脚、咬着嘴唇的样子,赵传薪的眼睛几乎就不可能漏掉她。

  丽贝卡·莱维看着看着,被人拍了一下肩膀。

  她回头。

  朝思暮想的那个人,好像从青石砖缝里蹦到了眼前……

  “赵……”

  “找什么找,谁掉钱了咋地?”

  一听掉钱两字,周围人眼睛唰的亮了,忙四处踅摸。

  赵传薪趁机一按丽贝卡·莱维的脑袋:“低头,跟我往外走。”

  丽贝卡·莱维倒也听话,立即照办。

  两人弯腰低头,没入熙攘人群。

  外间,几个洋人顿时急了。

  一眨眼,人就没了,啥情况?

  赵传薪带着她一直往北走,快到了城墙根才停下。

  丽贝卡·莱维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,千言万语说不出口。

  最后也只是说:“巴克斯先生果然没有骗我,你真的来了。”

  赵传薪帮她把风衣肩头的银杏叶拍落:“巴克斯?你认得?正好,带我去见他。”

  这名字昨夜到今早快听出茧子了。

  丽贝卡·莱维被老赵动作撩拨的心中莫名生出喜意。

  脑袋几乎都不转了:“好,我带你去找他。”

  “那你倒是走啊?看着我干啥?你眼睛进沙子了?怎么水汪汪的?”

  丽贝卡·莱维:“……”

  果然,有些人几乎是不会变得……

  两人所在之处,距离巴克斯的住所不远。

  丽贝卡·莱维管这里叫——莫理循大街。

  因为租界洋人都是这么叫的。

  其实就是王-府井大街。

  丽贝卡·莱维指着一座四合院:“巴克斯先生的临时住所在这,毗邻莫理循先生的图书馆。”

  说来也巧,赵传薪看见莫理循的四合院大门推开,莫理循正往外走。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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