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了顿,“于是,大浦庆既为日本第一矿业巨头,又为日本第一金融巨头,余者,航运、茶业、漆器、食用油……皆为‘第一’!船舶、机器制造则坐二望一——嘿嘿,了不得,了不得啊!”
说到这儿,十指张开,再将八根手指,重新一一曲了一遍,然后,举起两只手,同时晃了一晃,“日本的历史上,从未出现过强大如‘庆记’的财团!说大浦庆为日本古往今来第一豪商,一点儿也不过分!”
“既如此……”
“正因‘如此’,”皮埃尔恶狠狠的说道,“才要不遗余力的对‘庆记’进行打击!”
“这……”
“日本藩国林立,”皮埃尔说道,“人员、物资不能随意往来,地方贸易保护极其严重,正常情况下,何能在全日本范围内,‘垄断’这个,‘垄断’那个?‘庆记’之所以坐大至此,还不是‘二次长州征伐’之后,将军德川庆喜亲署敕令,‘庆记’获得特许,在日本各藩国之间自由往来,货物买卖进出,不受限制?”
“这……是的。”
“大浦庆是全日本唯一拥有是项特权的商人吧?”
“不错。”
“哼,大浦庆为什么能得到是项特权?”皮埃尔说道,“还不是因为‘庆记’深厚的中国背景?”
说到这儿,脸上露出了不屑和讥讽的神情,“这个背景之深,深到了……嘿嘿,床帏之内!嘿嘿,旁人如何可及?”
大浦庆陪着彼时的关贝子,遍长州的“泡汤”——泡温泉,并不是什么秘密,也不算什么禁忌,早就有许多版本流传在外了,“床帏”二字,其实根本不足以尽其香艳,不过,皮埃尔的口气很奇怪,那种不屑和讥讽,带着一股浓厚的酸味儿——
大久保利通心想,该不是你也仰慕阿庆夫人的艳名,有心拜倒石榴裙下,以为入幕之宾,却吃了闭门羹吧?
嘿嘿。
他微微一笑,没有说什么。
“由此可见,”皮埃尔微微的咬着牙,“‘庆记’已经成为幕府的经济支柱,同时,也是中国在日本的代理人!”
顿了顿,“贵藩欲推翻幕府,再造乾坤,不可不先断其根本!待其成为无本之木,自然经络枯萎,一推便倒!同时,中国在日本也就没有了可以倚恃的力量——如是,中国若强行干涉日本内战,必然铩羽而归!”
这个说法,就不大着调了。
“庆记”可不能算是“幕府的经济支柱”。
不是说“庆记”不够强大,而是幕府从“庆记”那里获得的好处,其实是有限的,大久保利通敢肯定,“庆记”实际缴纳给幕府的税金,不足其应该缴纳的数目的十分之一——当然,其中不包括幕府高层个人从大浦庆那里拿到的好处。
如果“庆记”如数缴纳税金,幕府的财政收入,一定会有很大改观,何至于像今天这样,拆东墙补西墙,处处捉襟见肘?
另外,似乎也不能说“庆记”是“中国在日本的代理人”,如果一定要说“代理人”,“庆记”只是辅政王个人在日本的“代理人”,而且,只是局限于经济方面的“代理人”。
大久保利通并不认为,在中国对日政策上,大浦庆能够发挥什么直接的影响力。
皮埃尔对“庆记”财力的描述,是客观的;但是,却夸大了“庆记”对政治的影响力,是他果然以为如此,还是故意曲画,另有所图?
不过,此时此刻,没必要就此和他分辨争论。
大久保利通轻轻咳嗽了一声,说道:“皮埃尔先生的盛意,我们都了解了,这样吧,就请您在鹿儿岛小住两日,此事敝藩一有定论,我第一时间,派人去公馆奉请。”
顿了一顿,“‘古里汤’、‘沙蒸汤’,都是敝藩著名的温泉,这两天,阁下很可以忙里偷闲,去领略一番!我推荐‘古里汤’——‘泡汤’之时,极目远眺,左可见大隅半岛,右可见萨摩半岛,风景绝佳!若携美同游,那就更加惬意了!哈哈!”
再顿一顿,“知览地方的茶女,风情万种,我挑选一名容色出众者,为阁下‘伴游’,如何?哈哈哈!”
如果平日,对于大久保利通的“美意”,皮埃尔一定两眼放光,然而这一回,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,“怎么?现在还不能‘定论’吗?”
“呃……当然了!”大久保利通说道,“此何等样事?关乎敝藩乃至全日本之前途——甚至生死存亡!自然要谋定后动啊!”
微微一顿,“别的不说,总得先向藩主禀报,听取指示,才好定进止啊!”
皮埃尔微微冷笑,“大久保先生太谦了!谁不晓得,在萨摩藩,大久保利通一言九鼎,就是藩主父子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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